返回 2019年12月13日

　　吃惯了买来的包子，厨艺不错的妻子，也有点儿手痒，想自己动手做一回包子。

　　自己做包子好处多，可以由着喜好，让包子的形状和馅料，尽可能多样化。不至于像现成的，老是那么单调的几样。不过，有一样基础工作，却是回避不了，几乎决定了做包子的成败，就是用酵母来发面。

　　我们周围亲友中，也有不少“自家厨房包子手”，经验比我们丰富。按照他们“事先的关照”，说是在第一回尝试中，发面的环节，往往都是这种情况：说是失败也谈不上，但是离完全成功，总还觉得“差了一口气”。

　　妻子又是好奇，又是期待，又是辛苦，包了蒸了，出锅了。吃在嘴里，味道当然是没问题，肉馅的有汁，也鲜美；枣泥、芝麻馅儿的，也甜而不腻，但是那个皮子却有点儿僵硬，当然不至于咬不烂，但总觉得不如想象的松软。为鼓励起见，我当然说好，特别是第一回，做到这个程度，可以说是成功了。但却说服不了妻子。她琢磨里面的缘故，后来又试了几次，改进不少，但那皮子总有几处“僵硬”的地方。最近一次，她突然像有了大发现似地对我说，难点攻克了，发面的关键不在于简单的“发”，反而在于一次次让它紧实。它“发”起来一次，你马上把它又压实下去，让它再“发”。几个来回，发得就充分了。果然，这一回的包子，特别好吃。

　　这个发面的学问，让我联想到放风筝。那是小儿在小学读书的时候，学校里组织春游，因为孩子们年龄小，所以家长们都随团同行。春游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草坪，空旷得很，正好边上有一家卖杂玩具的小店，里面有几只可以放飞的风筝。小儿和几个同学平时不接触这些东西，看着好奇，一门心思想把它们放上天。于是把这几个风筝都买了下来，拿到大草坪上让他们放。

　　没想到，放风筝并不容易，你越想着把它往天上“送”，它却是一头直往下“栽”。小孩子们没有多少耐心，几次不成功，就有点意兴阑珊了。走过来，把这几个风筝往我面前一放，说是让我“照看”一下，其实是有点儿让我也动动脑筋的意思。我拿起一个，试着放飞一下，确实不容易，越是“送”，它越是“落”。无意之中，我干脆把它往下“扯”了一下子，却没想到那风筝却飞得高了一点。再扯又送，几个来回，它越飞越高，也越飞越远了。孩子们兴奋起来了，争着抢拉我手里的风筝线。我把“操作权”交还给他们，却不断地叮嘱：“要让它飞得高、飞得远，别忘了时不时往下扯一扯。”

　　做包子与放飞风筝，有一点道理是相通的：看着是相反的事，其实倒是可以相互借力的。老子所谓“相反相成，良有以也”。在“发面”里面，你反过来把它“压”了，“发”的力才知道着力点在哪里。而放风筝，你往下面一“扯”，空气的托举力也就找到了用力点了。推广开去，凡做事，皆如此，“着力点”和“用力点”是极关键的。有了它，就有了方向，使得上劲；没有它，就往往一片茫然，漫无边际，聚不成形，看不分明，有时候做了不少事、出了很多力，却到头来是“无用功”。只有在“正反”的边界上，才定得了位，才“吃”得着力。就像西哲斯宾诺莎所谓：“是即否，否即是。”无论美恶、有无、难易、长短、上下、前后、祸福，都是在“相形相倾”之中，才能互相定义，知道了明确的边界，而作出合适的选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