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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余韵”:对话郁钧剑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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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( 2025-12-19 ) 稿件来源:新华每日电讯 草地周刊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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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:您提到我们的民族唱法应该有自己的训练体系,但今天业界却普遍采用西方美声唱法的训练方法。
郁钧剑:就训练方法而言,我们本来有自己的一套体系。比如练声,在传统戏剧唱法中,我们有开嗓、喊嗓、遛嗓、吊嗓等方法。
我十四五岁时在桂林学过京剧、桂剧,老师每天都要求我们到漓江边去对着江面“啊—啊—啊”地“开嗓”,这个步骤与美声唱法训练中“咪咪咪,嘛嘛嘛”的“开嗓”原理是相通的。
而“喊嗓”,是把“啊”音变成由低到高的跳跃式发音,与美声训练中“哆咪嗦哆”的音域扩展练习异曲同工。
我们民间的“遛嗓”则是用连贯的“咦咦咦,呀呀呀”进行训练,对应到西洋美声训练体系,就是“哆来咪发嗦发咪来”的腔体训练。
还有“吊嗓”,在胡琴和板鼓等伴奏下,跟着老师的教导学唱名家名段,这就如同西洋美声歌唱训练中的“合伴奏”,唱老师规定的曲目与艺术歌曲。
可惜的是,长期以来我们疏于对这些传统训练方法进行研究和总结,造成民族声乐训练体系上的缺失。当下业界约定俗成的训练体系几乎完全照搬美声唱法。像最初练声环节的“咪咪咪,嘛嘛嘛”,用的就是钢琴伴奏下的西洋音阶训练。
记者:这会造成怎样的影响?
郁钧剑:借鉴美声唱法的训练方法来训练我们的民族歌手,并不是不可以。他们的训练体系经过数百年实践与完善,相对具有完整性、先进性、准确性与可行性,诸如声音的支点、腔体的打开、共鸣的位置、气息的运用等,都有可借鉴之处。
况且无论民族唱法,还是美声唱法,训练的目的本就相通,无外乎追求四个方面:一是增大音量,二是扩展音域,三是提升音质的密度和穿透力,四是延长歌唱生命。
但两种唱法之所以存在差异,根源还是语言的不同。用西洋语言的状态训练,会改变我们的母语状态,不断影响、改造甚至“蚕食”中国民间传统的演唱方式。
中国语言是“十三辙”的状态,西方语言是“a、e、i、o、u”的状态;中国语言有“四声”,西方语言没有“四声”;中国语言一定要“归韵”,西方语言有的归韵、有的不归韵。
我们的“十三辙”中,有许多辙口的咬字是不能套用西方语言“a、e、i、o、u”的状态来咬的。比如“江阳辙”的“ang”,西方语言中没有;“中东辙”中的“ong”,西方语言中也没有。
可民族唱法中这些符合汉语特质的咬字方式,却长期被诟病为“发声方法不够科学”,久而久之,汉字的“正音”就被颠覆掉了。
因此可以说中西方唱法的“不同”,不完全是声音技术问题,而是一个语言问题。
记者:您一直强调汉语特质对歌唱的影响,能否具体说说,遵循汉语的语言状态唱歌,会呈现出怎样的独特魅力?
郁钧剑:我们唱“香”字“甜”字,唱“苦”字“酸”字,是可以唱出味道的;我们唱“清粼粼的水来蓝莹莹的天”,是可以把“清”和“蓝”的颜色唱出来的;我们唱“走”“跑”“跳”,“打”“杀”“拼”,是可以把它们的动态唱出来的;我们唱“大”“小”“高”“矮”,也可以把它们的形态唱出来……这些都是学问,都是文化,我们唱歌要唱出学问的存在、文化的存在。
记者:您策划发起的民族男高音公益演唱会已经办了六届,成为民族声乐领域颇具影响力的品牌。听说接下来还要推出民族女高音公益演唱会?
郁钧剑:推出新人新作品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。我们计划明年元月六日,在北京推出首届民族女高音公益演唱会。德高望重的老一辈艺术家乔佩娟、才旦卓玛、邓玉华和李谷一是这次演唱会的艺术总顾问。仍在引领歌坛的殷秀梅是艺术总监。张也、吴碧霞、方琼、王丽达、王庆爽、黄华丽等中坚力量也会担任艺术顾问。
参演的所有歌者都是“80后”“90后”甚至“00后”。她们当中不乏十多位中国音乐最高奖“金钟奖”的得主和文旅部民族声乐“领军人才”。
记者:明年,您就要步入古稀之年了。如果用一首歌来总结自己的歌唱生涯,您会选哪一首?
郁钧剑:我在央视春晚上演唱过《说句心里话》《什么也不说》《小白杨》《家和万事兴》等歌曲,如果选一首,就用《什么也不说》吧。“什么也不说,祖国知道我”,这句歌词还是我建议修改的呢。这句歌词也可以表白我对歌唱事业的无怨无悔。(本报记者王京雪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