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次，到上海嘉定菊园新区的清水路小学去走访，那里的学生体育运动是一大特色。此行恰逢今年上海提出一个中小学体育工作新要求：保障学生每天综合体育活动时间不低于两小时，或可称作每天的“体育作业”。
　　那儿的老师介绍，他们学校特色体育项目很多，其中有与“鸿鲸体育”合作的山地自行车项目，学生既可在校训练，也可组织到嘉北郊野公园练习。我接着问道：这样骑骑车，算不算“体育作业”？老师说：算！
　　算不算？算！没想到，这样简单的一问一答，却在我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。长期以来，“不算”的东西太多了。无论生活、学习和工作，无论哪一种类型大大小小的“作业”，只有作业范围里的才算，只有回答作业提出的问题才算，只有回答对了作业设定的答案才算，只有作业上打了“红勾”的才算，其他的都不算。
　　但如今，至少在“体育作业”上，能够算的东西多了。我跟着学校的老师在校园里走了走、看了看。体育课之外，还有体锻课和体育兴趣班的活动，“花色品种”很丰富，足球、羽毛球、桥牌、中国象棋、国际象棋、围棋等，学生可以凭兴趣自由选择。课间，学生想活动活动，也由老师发动学生自己动脑筋，根据教学楼的空间条件、运动安全的要求以及适宜的运动量，自主策划、设计、选定活动的内容和方式。学校“红领巾电视台”定期选播一个“校园体育明星”的故事，让学生走近体育，激发学生热爱体育的热情。
　　与清水路小学相隔几条马路的中科院上海实验学校，更是运用自己的科技配套条件，“一生一档”，建立学生体质健康素质和体育核心素养的成长数据。学生在体育课上完成的立定跳远等运动的运动量，以及课间随兴趣在运动大屏前跳操、舞蹈的活动量，都计入大数据系统，“算不算？算”。有的学生想在运动上“练得更精一点”，算法分析还可以根据过程数据，形成“运动报告和运动处方”。
　　与几位老师边走边聊：每天“体育作业”不少于两小时，让人感觉人的天性是不爱动的，必须有所规定才能“动起来”。其实，哪有这回事，“生命在于运动”，就算生性再安静的人，坐的时间长了，也需要站起来，伸伸手、扭扭腰、踢踢腿，走到窗前望望远。只要能算的都算，大家一天的“运动量”都不会是零。学生的“体育作业”，上学下课来回路途的步行，可以算；多层楼房上下楼，可以算；在家做作业做累了，跟妈妈一起做做瑜伽、在“跳舞毯”上跳跳舞，都可以算。
　　“算不算？算”，这声认可，是在呼唤让人回归天性。
　　人的天性有很多。常言所谓求知欲，学习也是人的天性。但如果“不算”的东西太多，很容易让人变得好像天生是不爱学习的，必得督促、要求，才能推动大家“背单词、啃书本”。
　　一次，与几个朋友一起坐车，同行的一位年轻妈妈，在给年幼的女儿打电话，斥责她没去英文补习班，“今天就不能玩，不能看电视”。女儿电话里问，为什么？妈妈说，因为她没有完成当天的任务。
　　打完电话，我对年轻妈妈说，刚才那番话，无形中就把学习等同于任务了。其实玩与看电视，也可以学习。小孩看了英文卡通，学会了“Hello”，算不算？算！这和补习班上学会的“Hello”一样，都是学习。那位妈妈听闻，觉得有道理，一时宽心了不少。但以后能否一直这样地“算”，我不知道。
　　能够算的太多了，那些“非算不可的”，是否“非做不可”呢？将课外山地自行车运动项目引入校园的“鸿鲸体育”负责人与我分享了他的心得——回归人的天性，从天性出发，顺应天性，一切就好办，孩子只会“越运动越欢”，对自己也会提出“更高的要求”。如果有小朋友喜欢看乒乓球赛，“崇拜”樊振东、王楚钦，难免自己也会手痒，想学着明星的“技战术”试几手，同伴里找不到对阵的对手，还会通过电脑模拟游戏来“过过瘾”。也许，就从“算不算？算”当中，会冒出运动好手。“鸿鲸体育”的校园自行车项目，只要爱骑、想骑、能骑，都算，没有“非算不可”的强制，也没有“非做不可”的负担。这样，选择反而更广了，可以是业余爱好，也可以走竞技体育的路。这到底是拉低“门槛”，还是抬高整体的水准，实践自会给出答案。
　　每个人小时候都爱说“我喜欢”：我喜欢这个，我喜欢那个。但长大后，在现实中，遇到太多的“可算可不算，最终不算”的否定，我们的“喜欢”不知不觉地远离、隐没。有一次，下班经过上海徐汇西岸的沿江地带，凭栏俯视，发现退潮后的近岸泥地上，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微洞穴，有匆匆忙忙、小得看不真切的“水里小东西”爬进钻出。这些是水里的什么小生物？它们钻出小洞穴觅食，又生怕被大日头晒伤晒干，马上就近钻进彼此“共用共享”的洞穴群。
　　耐心地观察那些“小家伙”匆忙的身影，脑海中串联起一幅属于它们的生活小场景，真有趣。我想，如果把这些“小家伙”请进我们的生物课作业里，“算不算”学习呢？不算多可惜，算吧。让学习也回归“求知欲”，有什么不好？
（本报记者李荣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