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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草地周刊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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济兼
适应了北方的暖气,对南方冬季的阴冷变得很不习惯,可是南方的冬天毕竟有她可爱的地方,比如年底不期而遇的大雪,总是带给人们不一样的惊喜。
常记起童年时的冬季,山野间雾气弥漫,空气中浸透骨髓的阴冷,和手上红肿发痒的冻疮,可是这一切难挨的时光,都会在下雪时得到补偿。傍晚灰蒙蒙的天空,预示着即将有一场大雪,总是先下起雪粒子来,听到地坪里响起“沙沙沙沙”的声响,那么轻微的声音,让人的心情变得欢欣起来,等天黑时地面上铺上厚厚的一层,接着便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。这时候父亲收工回来,母亲在厨房的火光里忙碌,室内的温暖让屋外的严寒也变得诗情画意起来。
上小学的一年雪后,和哥哥一起放寒假回来,兄弟俩跟着父亲一起去到后山,纷纷扬扬的大雪将满山的竹子都压弯了腰,形成一个迷宫般的冰雪世界,到处都是晶莹剔透的拱门。父亲带着我们在竹林间穿行,脚踩着积雪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,仿佛置身于童话之中。父亲来了兴致,用脸盆装上积雪,在地坪里堆上一只硕大的雪老虎,用竹叶装饰成胡须,用黑炭装饰成眼睛,看上去栩栩如生。雪老虎吸引了附近的孩子们前来观看,那是父亲的杰作,却让我内心充满了骄傲。雪老虎在地坪里蹲守了整整一个月时间,等气温逐渐升高,才渐渐缩小成小狗大小,最后融化成一摊冰水,雪老虎的陪伴,成了我童年美好的记忆。
我上初中的时候,身体不太好,冬季经常感冒。大雪纷飞的时节,恰好赶上了期末考试,咬着牙坐在考场里,整个人昏头昏脑,感觉在积雪覆盖的校舍里,到处都是无法抵御的严寒。考试的半程,父亲忽然进到教室里来,递给我一杯热气腾腾的姜盐豆子芝麻茶,这样特殊的待遇,让同学们都投来羡慕的眼光。也不知是不是心理的作用,我一闻到茶水的清香,所有的病痛瞬间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。那一年期末,我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,光领奖台就上去了好几次。
到2008年,我已经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,父亲终于不用再为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操心了。可是老家开年就遭遇了罕见的低温雨雪天气,大雪封山,交通中断,漫山遍野的竹子都爆裂折断了,父亲带着乡亲们抗险救灾、恢复电力,忙了大半个月。我也归心似箭,乘火车从北京赶回去过春节,车到大山脚下,就因为路面结冰无法再前进一步了,我于是拎着箱子,沿着积雪覆盖的公路往家里走,前面还有几公里山路。走到半路,见到父亲大步流星地赶来迎接,他的腿曾在几年前摔伤做过手术,可是他穿着套靴行走在雪地里,脚步却是那样的坚定有力。
随着工作渐渐忙碌起来,我冬季回乡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。可是每年一到下雪的时候,父亲都会打来电话,兴高采烈地跟我说,“家里下雪了!”还会吟诵起“北国风光,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”,那些豪情满怀的诗句,让人在无雪的城市也觉得豪迈起来。我打趣说,家乡是南方,应该是“南国风光”,父亲就笑了。后来有了智能手机,父亲会拍摄家乡雪景图片或视频,发到家庭的微信群里,让我这远方的游子也能一饱眼福。
今年春节前夕,家乡又酣畅淋漓地下了三场大雪,纷纷扬扬的雪景,刷爆了人们的朋友圈,让人心驰神往。可是父亲,却在三场雪过后的元宵之夜骤然病逝。去世之前,他还在微信群里发送了祝福,跟串门的乡邻开着玩笑,一切都让人猝不及防。安顿完父亲的后事,赶回到终日忙碌的城市,我知道我离那个小山谷越来越遥远了。我也知道,等到下一个冬季来临,雪花会悄悄落满父亲的墓地,在那片晶莹剔透的竹林之间,默默地寄托着对那位老人的思念。
我也依然会想起,那些年纷飞的大雪,和那几场纷飞的大雪中,曾经与父亲一起度过的温馨而美好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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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那些年纷飞的大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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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（ 2019-04-12 ） 稿件来源： 新华每日电讯草地周刊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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济兼
适应了北方的暖气,对南方冬季的阴冷变得很不习惯,可是南方的冬天毕竟有她可爱的地方,比如年底不期而遇的大雪,总是带给人们不一样的惊喜。
常记起童年时的冬季,山野间雾气弥漫,空气中浸透骨髓的阴冷,和手上红肿发痒的冻疮,可是这一切难挨的时光,都会在下雪时得到补偿。傍晚灰蒙蒙的天空,预示着即将有一场大雪,总是先下起雪粒子来,听到地坪里响起“沙沙沙沙”的声响,那么轻微的声音,让人的心情变得欢欣起来,等天黑时地面上铺上厚厚的一层,接着便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。这时候父亲收工回来,母亲在厨房的火光里忙碌,室内的温暖让屋外的严寒也变得诗情画意起来。
上小学的一年雪后,和哥哥一起放寒假回来,兄弟俩跟着父亲一起去到后山,纷纷扬扬的大雪将满山的竹子都压弯了腰,形成一个迷宫般的冰雪世界,到处都是晶莹剔透的拱门。父亲带着我们在竹林间穿行,脚踩着积雪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,仿佛置身于童话之中。父亲来了兴致,用脸盆装上积雪,在地坪里堆上一只硕大的雪老虎,用竹叶装饰成胡须,用黑炭装饰成眼睛,看上去栩栩如生。雪老虎吸引了附近的孩子们前来观看,那是父亲的杰作,却让我内心充满了骄傲。雪老虎在地坪里蹲守了整整一个月时间,等气温逐渐升高,才渐渐缩小成小狗大小,最后融化成一摊冰水,雪老虎的陪伴,成了我童年美好的记忆。
我上初中的时候,身体不太好,冬季经常感冒。大雪纷飞的时节,恰好赶上了期末考试,咬着牙坐在考场里,整个人昏头昏脑,感觉在积雪覆盖的校舍里,到处都是无法抵御的严寒。考试的半程,父亲忽然进到教室里来,递给我一杯热气腾腾的姜盐豆子芝麻茶,这样特殊的待遇,让同学们都投来羡慕的眼光。也不知是不是心理的作用,我一闻到茶水的清香,所有的病痛瞬间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。那一年期末,我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,光领奖台就上去了好几次。
到2008年,我已经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,父亲终于不用再为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操心了。可是老家开年就遭遇了罕见的低温雨雪天气,大雪封山,交通中断,漫山遍野的竹子都爆裂折断了,父亲带着乡亲们抗险救灾、恢复电力,忙了大半个月。我也归心似箭,乘火车从北京赶回去过春节,车到大山脚下,就因为路面结冰无法再前进一步了,我于是拎着箱子,沿着积雪覆盖的公路往家里走,前面还有几公里山路。走到半路,见到父亲大步流星地赶来迎接,他的腿曾在几年前摔伤做过手术,可是他穿着套靴行走在雪地里,脚步却是那样的坚定有力。
随着工作渐渐忙碌起来,我冬季回乡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。可是每年一到下雪的时候,父亲都会打来电话,兴高采烈地跟我说,“家里下雪了!”还会吟诵起“北国风光,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”,那些豪情满怀的诗句,让人在无雪的城市也觉得豪迈起来。我打趣说,家乡是南方,应该是“南国风光”,父亲就笑了。后来有了智能手机,父亲会拍摄家乡雪景图片或视频,发到家庭的微信群里,让我这远方的游子也能一饱眼福。
今年春节前夕,家乡又酣畅淋漓地下了三场大雪,纷纷扬扬的雪景,刷爆了人们的朋友圈,让人心驰神往。可是父亲,却在三场雪过后的元宵之夜骤然病逝。去世之前,他还在微信群里发送了祝福,跟串门的乡邻开着玩笑,一切都让人猝不及防。安顿完父亲的后事,赶回到终日忙碌的城市,我知道我离那个小山谷越来越遥远了。我也知道,等到下一个冬季来临,雪花会悄悄落满父亲的墓地,在那片晶莹剔透的竹林之间,默默地寄托着对那位老人的思念。
我也依然会想起,那些年纷飞的大雪,和那几场纷飞的大雪中,曾经与父亲一起度过的温馨而美好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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