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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望也是一种美好

(2023年01月06日) 来源：新华每日电讯
回望也是一种美好
（ 2023-01-06 ） 稿件来源：新华每日电讯 时空走廊
 
　　海飞
 

 
　　一个微不足道的清晨，再次打开张林华先生的散文集《一生不过一念》，文字引领所有的思绪。在他对往事的回望中，我也开始回望我的半生，以及微尘一样的往事。从张林华散淡如烟尘的文字中，我能读出一代人的心境。
 
　　在我眼里，这应是一部年龄之书。文字里我看到了与作者年龄密切相关的种种。对事物即兴的判断，对往事追忆过程中的感悟，或者说顿悟，无时无刻不显现出经山历海之人的淡然、超脱。回望其实是一个苍凉的词，年轻人是不太有时间和心情去回望的。回望却也是一种美好，像是检阅过往的日常，翻晒陈年的篇章。
 
　　所谓五十知天命，六十耳顺，千年古训一向精准。而我在繁杂而纷乱的尘世里，经历微不足道的波澜，在一如既往的沉默之中，愿意更早地接受这些的到来。五十不到时，我早知天命；六十还很遥远，我早已耳顺。张林华先生曾经讲到十五六岁时进入大学，讲到曾经有过三年的高中教师经历。种种过往，鲜活而逼真，像一场电影。我分明窥见了一个在社会中生存、磨砺，爱着恩怨着的逼真而坦然的男人。
 
　　张林华先生年长我少许，长年在政府机关工作，与我的人生经历大相径庭。但我一直在想，一定有很多时候，我们有着共同的心境。
 
　　我相信张林华是一个感性的人，但他的感性，时时被理性所掩盖。所以这也是一部感性与理性碰撞交融之书。而他的理性之中，又经常传达着他跳跃的感性思维。理性是一个成年人应有的品质，更何况张林华本身的职业身份，需要保持足够的理性思维，然而在《中年读童话的况味》里，我分明看到了他深藏着的童心。我们每个人心里，都深深住着一个草绿色的童年，也永远在世俗与城府的表象下，掩藏着最为斑斓而洁净的童心。所以，不经意间流露出对童年心性的向往、渴望与回望，是一种生命的释然。
 
　　我们失去了许多纯粹，多了一份世故。我们不再嬉笑怒骂，处事滴水不漏。我们约定俗成的理性是因为我们害怕麻烦、失去、误会、树敌……而张林华眼中，那本《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》的童话书，给我们呈现的是老虎、狮子和南瓜、萝卜，是魔法师、小巨人和死神。换一种说法，从童话书中，我们能看到的是斑斓，是无邪，是欢快和纯粹。
 
　　童心遥远得像一缕穿过树丛的依稀的阳光，而我们劳碌而奔忙的一生，又要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而活？
 
　　在张林华先生波澜不惊的回望中，我还见到了许多日常琐事，如此细碎、绵密，翻晒在阳光之下，几乎没有新事。但正是这些细碎的日常，令我们感怀、难过、沉思。所以我想，这还是一部苍凉之书。人至中年，我也会时常发呆、沉默和被人遗忘，这都是美好的人生状态。我发呆的时候，喜欢在书房踱步，也喜欢在阳台饮酒。我的发呆，不是静止的，但一定是沉默的。在沉默中，想到的无非仍然是凡尘俗世里的种种。在《每次醒来，你都不在》中，让人感叹的是这世上有多少事是不能两全的，有多少圆满是撕开了口子的。一个战火中归来的士兵，成为父亲后的落魄，见不到儿子时的悲伤。这样的悲伤，在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，细如尘埃却又若芒刺。我们在奔忙而嚣乱的尘世间，各有各的疼痛。
 
　　我们的心上都结过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痂。但是世间美好，只要有一缕光在，就有一万种希望同在。
 
　　在《喜爱飞雪连天的意境》中，作者表达了对飞雪和雪境的热爱，同时也在大雪中窥见了尘世苍茫。他写到西北小城的雪，写到江南意象的雪，写到元代吴澄的《咏雪》诗，写到看雪听雪时的心境，甚至写到红泥小火炉式的小饮，写到雪中该读什么样的文字。所以，我也愿意用雪落无声来作结尾。我曾经写过一篇短文，标题是《每一场写作都是大雪压境》。而现在我又想，当我们前行在茫茫的雪境中，又悲凉又美好，又温暖又苍茫，是不是就是我们最真的人生写照。是不是契合了张林华先生的“一生不过一念”，是不是暗合了张抗抗老师在给这本书所作的序中，所提及的一念既生，万念收起；一念无邪，万念消解；一念既成，万念飞扬，一念既起，持续一生。而无数的一念，真是波涛四起的庞杂而荒芜的人生。
 
　　相信张林华先生执着一支笔，会再一次进入苍茫的雪境，物我两忘，嬉笑怒骂，在文字江湖里做一名闲散而从容的写字客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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