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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报道的同龄战友,生命定格在28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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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( 2019-11-08 ) 稿件来源:新华每日电讯 成风化人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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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华社解放军分社 张汨汨
冯思广烈士与我同龄。光阴荏苒,我的年纪在一岁岁地增加,而他,始终停留在28岁。
我今天要讲的,就是关于“选择”的故事。第一个选择,关于“青春”。
在浩瀚的巴丹吉林沙漠深处,有一条地图上找不到的铁路线,铁路的终点,就是著名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。中心所需的各种物资,要靠这条300多公里的铁路运进来。
在铁路沿钱,每隔10公里就有一所营房,里面驻守着几名负责铁路维修养护的巡道兵,营房四周都是漫漫黄沙。
我来到这里,跟着一位名叫韩昭的巡道兵,走了一次巡逻路。光秃秃两道铁轨,从远处来,往远处去。巡查路线就是沿着其中一根铁轨走5公里,再掉头,沿着另一根铁轨走回来。
韩昭记得,第一次跟着班长去巡道,出发没多久,突然刮起了大风,瞬间天昏地暗,班长让他先回去,可回去的路已经看不见了,他死死抓住班长的胳膊,一步也不敢动。
后来,再大的风沙韩昭也习惯了,天色一变,他就赶紧抱住电线杆,没有电线杆,就找一处高一点的路基,蹲下,抱住头。
谈了一路,最后我才知道,这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竟是个“富二代”。他的父亲在沿海城市做生意,听说儿子在这里吃苦,想让他调个岗位。可韩昭决定,要在这里干到光荣退役。他说:“爸爸,你见过最大的礼花,也没我见过的大。”因为在巡道班,表现出色的,会被奖励去基地看卫星发射。韩昭说,看到巨龙喷着烈焰腾空而起,他觉得一切付出都值了,觉得自己的青春特别有意义。
第二个选择,关于“生活”。他叫邱成龙,在火箭军官兵心目中,是一个邓稼先式的人物。他所从事的导弹作战运用研究,被称为战略导弹部队的核心命脉。由于工作高度机密,他两次与院士资格擦肩而过,直到去世后,他的名字才为世人所知。
采访邱成龙事迹时,我们感叹他工作成绩的极致丰硕,也感叹他个人生活的极致简单。他终年穿一身旧军装,吃饭只求充饥,相处十几年的助手,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。同事们说,邱老除了工作,简直没有情趣,没有生活。
然而,当人们整理邱成龙遗物的时候,发现了包裹整齐的各种刻刀,大大小小的毛笔,一本本集邮册……老伴说,邱成龙桥牌打得特别好。只是后来,在夜以继日的工作里,这些爱好都被邱成龙渐渐舍弃了。五光十色的生活被他筛选到只剩一种颜色,就是用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为万里天疆绘就中国弹道,承担起一个国家“站起来”“强起来”的梦想。
第三个选择,关于“生命”。他叫冯思广,是一名空军飞行员。一个夏天的夜晚,他与他的教员驾驶一架歼击机进行夜间飞行训练。第一个起落非常完美,第二个起落如果成功,他就能放单飞了。飞机刚要跃起,发动机突发故障,飞机失去了动力。这时离地高度只有30多米,前下方就是大片民宅和繁华夜市。两名飞行员没有立即跳伞求生,而是不约而同地向前推驾驶杆,使飞行轨迹避开居民区才跳伞。由于错过了跳伞最佳时机,冯思广伞花未及张开就坠地,壮烈牺牲。
这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事,但我每次提起它,仍会十分激动。不仅因为战友的英勇与壮烈,还有更加私人的原因——冯思广所保护的那座城市,就是我的家乡;而冯思广烈士与我,还是同年出生的。光阴荏苒,我的年纪在一岁岁地增加,而他,始终停留在28岁。
这三位军人是我的采访对象,也是我的战友。我是他们故事的记录者,也应是他们精神的传承者。我所聆听过、目睹过、书写过的众多选择的故事,也必将会促使我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做出无愧于岗位、无愧于战友的选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