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版:新华关注·调查观察

草木诗心

(2023年12月01日) 来源:新华每日电讯
草木诗心

( 2023-12-01 ) 稿件来源:新华每日电讯 人文漫笔
 
  王六成

  一个宁静的午后,我坐在办公室修改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创作的诗歌,一种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,这让我想起曾经生活的太行山。在那踌躇满志的青春岁月,我在山水中觅到心灵的慰藉。
  1986年中秋,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被选到观台镇政府机关食堂任管理员。食堂师傅姓吴,年长我11岁,是地地道道的文学爱好者。那时,乡镇机关干部人员不是太多,干部们包村入户是家常便饭。所以,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读书学习,探讨文学。吴师傅常常紧锁眉头,沉思不语,有时会忽然放下手中的活计,跑到宿舍里把琢磨出的诗句写下来,然后把写好的诗歌念给我听。他的神情是沉醉的,美好的。我平时阅读的多是小说,诗歌少有涉猎,后来吴师傅给我读诗读多了,我也把吴师傅订阅的《诗刊》和《星星》诗刊拿来读。他常讲到诗人郁葱和刘小放,并朗诵刘小放的《草民》和《我乡间的麦子》。他浓重的乡音、激动的表情、专注的眼神让我动容。我慢慢地也喜欢上了诗歌,懵懵懂懂中产生了写诗的冲动和激情。
  观台镇位于太行山深处的漳水河畔,是磁州窑的故乡。磁州窑的创烧在北宋中期达到鼎盛,至今窑火不息,具有顽强的生命力。正是那山、那水,滋养了这片神奇的土地,也给予我创作的灵感,以及一生取之不竭的文学源泉。
  那个时代真是文学的时代。当时镇文教部门分配来一位姬老师。姬老师是师范学校中文系毕业生,文学功底深厚。于是,我们三人常常在一起谈诗论作。姬老师给我们指点语法和文学鉴赏方面的知识,探讨写作过程中遇到的问题。在姬老师的建议下,我们还成立了“清漳文学社”,目的是吸纳更多的文学爱好者加入进来。回想那个时代,我们三人在共同的文学梦想下,结下深厚的友情。这份友谊是纯粹的、纯真的、纯洁的,也是淳厚的。没有香烟,没有把酒问道,只是谈论文学,聆听吴师傅朗诵新作,然后我们一起谈名著,谈人生,谈理想和未来,梦想有一天真的能够成为一名专业作家或诗人。现在想想,那份美好、那份甜蜜仍记忆犹新。
  1988年的春天,邯郸地区文联原副主席王玉生、秘书长韩希钧等一行人来镇里采风。那时候,我已调到镇党委办公室负责资料工作。由于工作关系和爱好使然,我负责作家们的衣食住行。除了与镇、村干部座谈外,闲暇之余,我常陪他们到镇的周边爬山,在漳河边上散步。他们谈论更多的是文学,各抒己见,各抒情怀。他们对文学的那份情愫、那份认真,我铭记在心,对文学尤其是对诗歌热爱更深。
  岁月荏苒,弹指一挥间。三十多年过去了,当年的吴师傅、姬老师,他们的文学情怀不知是否依然?玉生副主席已驾鹤西去。希钧老师虽已古稀,但神采依旧,虽无惊世大作,那份文学情怀一定在风雨中更加厚重。
  至于我,三十多年如一日,除了日常营生,还要挤出时间常捧诗书,彻夜长读,对文学的热爱,依旧在心底熊熊燃烧,那热度常人难以理解。我把对太行山和漳水的情感记忆,融入诗行:它是太行山的精灵/把纯朴风情留在/两岸人家的窗棂上/偌大的一个喜字面朝着/漳河开放/河水从喜字中间淌过/一直流向出山的地方……它走出太行的刹那/放慢了脚步/翻开厚厚积沙/寻找/曹操百万水师遗下的樯橹/想想/曹操的水师是从这里开向赤壁……漳河用它一生的经历/延续着万千年的太行与平原的辉煌
  携着梦想与希望,我从太行山走出,顺着漳水的方向,来到了异乡打拼。多年来,虽经历了岁月煎熬,人生沉浮,世间冷暖,但读书、写诗依然如日常三餐不可或缺。萦绕在心底的那份诗情画意,常驻心怀,历久弥新。
  我终于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《草木之心》,这是生活对我的馈赠,也是我在工作之余的情感寄托,它们伴随我,像太行山的草木,朴素,寂静,是我的待世之心。
  太行不老,漳水长流,我的诗心永远年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