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闯过三关当农民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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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( 2021-07-14 ) 稿件来源:新华每日电讯 奋斗百年路 启航新征程 |
对于命运的安排尽管无奈,最终还是要接受。“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,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”。毛主席这句话鼓舞着一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,我成了其中一个。
回到老家的当天下午,我背上一把挖锄,跟随生产队社员一起去挖抗旱渠。同龄人见到我,七嘴八舌地嘲笑不停。
“你上午回来的吧,毕业了吗?”“你不出外工作,回来修地球?”
我偶尔回答一两句,手里举起挖锄拼命地挖。不一会,满手的血泡染红了锄柄。叔伯们围过来劝我歇着,可我强忍着,坚持到天黑。
对于我来说,想当一个农民也没那么容易,其实还要过“三关”。
第一关是家庭关。“我吃了这多苦,就为你回来摸牛屁股?”父亲经常骂我没出息。有一次,他甚至生气地对母亲说:“他不出去工作,那我们出去讨饭。”
第二天,父亲真的去街上帮供销社磨豆腐,母亲也去了姨妈家。我收工回家,灶是冷的,米缸是空的。我跑到自留地扯回两棵白菜,没有油,加点盐,炒熟吃完下地干活。春节过后,父母见我铁了心,也只得随我。
第二关是社会关。从学校重新回到生产队生产,村子里没有一个人不说:“俺冯家塝地势高,没有风水,出不了人才,读一百年书还是要扶犁尾巴。”队里的人都不喊我名字,见到就叫我“书呆子”。
对这一切,我听在耳里,但不放在心上,因为我有一个信念:一定要做出成绩让他们看。
我抽空打扫出一间空房,借了桌凳,又将自己所有的书搬出来,在家里办了个夜校:读书、学唱歌、拉胡琴、排练文艺节目……备课、刻蜡板、印小报,我经常忙到深夜。
我创办的《坡山新风》小刊,对队里的好人好事进行评论。开始只有我一个人写,后来年轻人都拿起了笔。
春节,队里放假,我带领几十个年轻人,把村前村后的垃圾以及堆在堂屋多年的陈土挑到地里,挂上“试验地”的牌子。开春,又带头除草皮挑沙土,40亩烂泥田被改造成了丰产田,当年每亩增产一百多斤。
我还组织了青年突击队,队里有难活重活,几十人一起上,无论什么活都很快拿下来。
队长刘高兴见我把年轻人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,生产进度加快了,高兴得合不上嘴。
1964年8月,我提议在队里办半耕半读小学班。刘高兴同意了,答应承担一个民办老师的工分。第二天,我们几个青年骨干到各家去动员,全队二十多名学龄儿童全报了名。
经验很快传到区里,他们来总结经验。这时我已经是大队团支部书记,又把经验传到各个生产队。在大队,以初中毕业生为对象,办起了业余耕读高中班。
第三关是劳动关。开春学犁田,我总掌握不了技巧,半亩田犁了大半天;打石灰又苦又累,一筐石灰三十多斤,我左手提着右手撒,风一吹,从头到脚都是灰;秋收割稻子,中午十二点,烈日当顶晒,我热得差点哭出声;冬天修水利工程,我总是穿双草鞋,泥里来水里去,有时还要破冰下水……经过几年的磨炼,一切农活都难不住我。
命运似乎跟我开了一个玩笑。因为患血吸虫病而放弃高考、回乡务农的我,后来成长为卫生战线的一名公务员。
我先后当过镇卫生所所长、镇血防组长、镇卫生院书记、县医院副院长、县卫校书记、县卫生局纪委书记,长期奋斗在卫生系统第一线。
上世纪70年代,我带领专业灭螺队,长期住在湖区灭螺。通过摸索,我们发现湖区灭螺有效办法是水浸10个月以上。于是我带着灭螺队员,将湖沿岸的茅草砍倒,晒干后放火烧钉螺。之后铲草皮,洒药浸杀,将钉螺一网打尽。
如今我已年过八旬,让我颇感欣慰的是,早在10多年前,阳新县就实现了对血吸虫病的传播阻断。全县人群感染率、钉螺感染率已连续数年保持为零。
我的子女们都健康成长,不再因为疾病而重复我的苦涩人生。有2人取得博士后学位,2人取得博士学位,1人取得硕士学位,3人取得本科学位。2015年,我们家庭还荣获首届“全国最美家庭”和“全国教子有方‘最美家庭’”荣誉称号。
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,始终坚信通过奋斗可以改变人生。
刘时粘(作者系湖北省阳新县退休干部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