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辈子,冥冥之中,总觉得与月亮有缘。传说中月亮上有一棵桂花树,砍桂花树酿桂花酒的人名叫吴刚,就是俺老吴家的。

　　年轻时在金华当记者,老报社后院有一座古楼,名曰“明月楼”,报上有一个专栏,叫“明月楼观察”。工作之余,我常常独登明月楼,登高望远,怀古人之思。有时候则在明月楼的园子里散步,园子里树木茂密,还有蔬菜水果。漫步其间,有恍若身在田园之感。“明月双溪水,清风八咏楼；少年为客处,今日送君游。”唐代诗人严维的诗,写出了我的心境。

　　月亮又名桂魄、玉桂等。明月和丹桂,一个在天上俯瞰人间,一个在地上仰望天空。古往今来,她们之间的心灵感应,在文人墨客的笔下被不断演绎。调到杭州工作后,发现自己居住的小区里遍植各种桂树,一到金秋时节,整个小区弥漫着桂花的芳香。孩子放学回家时,桂花瓣会不经意间落在她的发际和书包上。走出小区,来到杭城的大街小巷,随处可见盛开的桂花,在枝头摇曳。杭州人民种桂、赏桂,爱桂爱到了骨髓里。西湖桂花藕粉、桂花酒、桂花糕等已成为知名特产。桂花是杭州的市花,杭州就是一座桂花做的城市。

　　杭州与桂花的情缘很深。西湖十景之一的“满陇桂雨”是闻名中外的。满觉陇,又称满陇,位于杭州西湖以南,南高峰与白鹤峰夹峙下的自然村落中,是一条山谷。满觉陇沿途山道边,植有七千多株桂花,有金桂、银桂、丹桂、四季桂等八十多个品种。每当金秋季节,玉树琼花,香气怡人。秋天的早晨有露水,露水停留在桂花瓣上,风一吹,花瓣如雨珠般洒落,“满陇桂雨”由此而得名。白居易晚年曾在词中感叹:“江南忆,最忆是杭州。山寺月下寻桂子,郡亭枕上看潮头。何日更重游?”

　　杭州的家毗邻西溪湿地,这里水路纵横,树木繁茂,其中不乏桂花树。在有桂花的环境里住久了,觉得世界本来就应该是香花弥漫的样子。一次碰到来自故乡的画家周荣娟,她刚好在创作一幅《丹桂飘香图》。我站在画旁审视良久。周荣娟说,她深爱桂花,因为她出生于桂花盛开的时节,长大后用的洗发水、沐浴露、护手霜等生活用品,只要买得到带有桂花香味的,一定首选。

　　到北京工作之后,搬过几次家。搬到月坛南街和月坛北街之间后,走在路上,总觉得路面上洒满月亮的光华。节假日或下班后,我常一个人去月坛公园,在月下吟诗,遐想。月亮被称作月明之神。古人将每月最后一天称为“晦”,第一天叫作“朔”。“弦”是月一半时的名字,月满则为“望”。由月坛公园我想到故乡月泉学社的“月泉”。月泉在浙中浦江县城西北,泉水随月之盈亏而消长,自朔至望则泉增,自望至晦则泉减。宋淳熙二年,著名理学家吕祖谦在月泉编著《近思录》,创月泉书院,朱熹、陈亮等都曾来此讲学。海内文人学士纷至沓来,月泉成为四方学子负笈卒业之地。1272年,我的先祖吴渭联合吴思齐、谢翱、方凤等人共创“月泉吟社”,首开中国文学结社之风,并以“四时田园杂兴”为题向全国征诗,应者达数千之众,开中华诗词大赛之先河。无论身在何时何地,我每常想:但得一片桂林、一轮明月、一卷新诗,平生之愿足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