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雄狮少年》:少年成长的残酷裂变

新华每日电讯     2022年01月07日
《雄狮少年》:少年成长的残酷裂变

( 2022-01-07 ) 稿件来源:新华每日电讯 不动声色
 
  刘书毓


  “像我们这样的人,难道就不可以有一次机会,就一次,证明自己生来不是被人笑,被人欺负被人像烂泥一样踩在脚下!”为了这转瞬而逝的高光时刻,三个少年加一个落魄失意的中年男人,决定搏一把,毕竟人活着,也想为自己乏善可陈的一生加上些精彩注脚,哪怕,只有一次。

  咸鱼翻身从来都是观众爱看的戏码,因而在影视剧中这也是再寻常不过的设定:废柴少年拜师学艺,终练得神功,一路斩妖除魔,最后称霸武林。故事往往在主角问鼎武林盟主后戛然而止,但《雄狮少年》不同,它以极为淡然的笔触,为我们揭示出一个事实:英雄光芒过后,照样要面对一地鸡毛。

  这既是关于少年人追梦的故事,也是一场少年人盛大的成长仪式。

  影片一开场,广东民谣乐队五条人的《道山靓仔》率先将观众带入到岭南小镇,紧接着,头发杂乱似鸟窝、身形瘦弱如麻杆、无所事事骑着破单车游荡的“靓仔”阿娟出场。为了看望在广州务工的父母,留守少年阿娟做出重大决定——参加舞狮大赛,获得去广州的名额。于是他拉扯了两个小伙伴,准备学习舞狮。

  但他们三个人的起步,实在太低了。阿娟幼时身体不好,父母为了好养活便取了个女孩的名字。父母在广州打工,瘦弱的阿娟自小同爷爷相依为命,他弯腰驼背、唯唯诺诺的样子,任谁都无法将其与冠军联系起来。

  剩下的两个小伙伴比他还不如,一个游手好闲长相丑陋,另一个常常因为吃得多而遭人嫌弃,这样的三个少年组成联盟去争夺舞狮大赛冠军,任谁看了都得叹口气。杂牌队伍还是拉扯着成立了,下一步便是找师傅,可深山古寺中并未有传说中避世不出的高手,只有一个记忆衰退的老头,在老头的指点下,三个孩子终于见到舞狮师傅——曾经的舞狮大赛冠军,如今送咸鱼的中年大叔阿强。

  这三个孩子实在不像武侠小说中命定的救世主,不仅天赋太差,连友谊赛都败北,经过更刻苦的训练后,好不容易拿到了复赛资格,本以为是曙光初现,不料是暗夜来临前的最后一抹晚霞。阿娟的父亲在工地摔伤昏迷不醒,为了生活,阿娟的舞狮梦只能止步于此,少年踏上了前往广州的大巴,在钢筋水泥的缝隙中捡拾碎裂一地的梦想。

  当梦想遭到现实的迎头痛击,孤傲少年该何去何从?

  如果说留守儿童的成长仪式注定是悲怆、冷冽的,那么《雄狮少年》做的,便是在残酷生活中让少年保留着一小簇火焰,即使一小簇微光,也能在晦暗不明中照亮脚下的路。当阿娟被迫进入成人社会,辗转于各个工地之间,观众们看着他为生活疲于奔波,也善意地宽容了他放弃舞狮的决定。

  但影片进入后半段,当疲惫的少年在天台戴着狮头,踩着心中的鼓点跳跃、腾挪,镜头扫过斑驳的墙壁,上面密密麻麻列着的是每天的训练计划,此时观众才恍然大悟,原来阿娟并未放弃舞狮!当阿娟重新戴上狮头争夺霸主的时候,他更强壮、更坚毅了。

  因而当他决定跳“擎天柱”的时候,我们毫不怀疑,他,会赢。而这也切合了影片那句台词:“人这辈子,就像舞狮,上山下山。”阿娟是否跳上擎天柱已经不再重要,欣慰的是他已经战胜了内心的恐惧,实现自我超越。

  导演坦言,自己想做的是现实向影片,为了塑造主人公真实的生活场景,创作团队跑遍了广州周边各种村落,才找到最符合设想的百丈村与北水村。在影片中那些散落在鱼塘上的大小房屋,颇为典雅的祠堂与老宅,盛大节庆的舞狮,都极富生活气息,使观众能毫无障碍地进入影片所营造的环境。

  除了影像风格偏写实,《雄狮少年》的整体立意也是从现实出发,电影将其表达的少年成长的主题嵌套进传承文化的背景之中,以热爱与奋进贯穿,主人公最终翻过心中那座名为恐惧的高山,实现梦想。

  若故事在这里结束,似乎同普通的逆天改命套路别无二致,但影片之所以叫《雄狮少年》,更重要的寓意在于,它唤醒了少年人内心沉睡的雄狮。不管日后如何艰难,阿娟始终会怀着坚定信念,去面对生活的诸多不完美。

  阿娟褪去光环,重新背起行囊颠簸于打工的路上,方才的万众瞩目仿若他漫长人生中的黄粱一梦,但再次踏上征途的少年,已经是不再懦弱的阿娟。电影结尾有意把此前营造的梦击碎,将故事落到实处,让观众从热血逆袭的戏码中抽离。其实,我们何尝不是“阿娟”,整日碌碌奔波,想鼓起勇气搏斗一番,却不料被名为生活的绳索绊住了脚步。

  少年不惧岁月长,彼方尚有荣光在,《雄狮少年》致敬了平凡却顶天立地的少年。“阿娟们”平凡生活中最壮烈的时刻,便是他们腾跃而起触摸梦想之时。这昙花一现的精彩,会成为日后艰难生活中的慰藉。是的,虽翻山越岭难,但过一山,便有一山的光彩。

  用罗曼·罗兰那句名言形容影片再贴切不过: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,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。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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